石门落下，隔绝了外界的轰鸣与绝望。

绝对的黑暗与死寂，如潮水般淹没了楚牧元。他盘膝而坐，强行压下因神魂枯竭而引发的阵阵晕眩，意识缓缓下沉，试图沉入那片可以让他静思己过的识海。

他需要时间，需要梳理雷破军那舍身一指中蕴含的“守护”真意。

然而，当他的意识触及识海边界的刹那，预想中的宁静并未到来。

迎接他的，是滔天血海与灼魂烈焰。

原本灰暗混沌的道心鉴空间，此刻已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炼狱。粘稠的血浪拍打着虚空，每一朵浪花中都翻滚着亿万张痛苦扭曲的面孔。

血海中央，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缓缓凝聚。

不再是那个狂放不羁的红发男子，而是一尊三头六臂、青面獠牙的红发魔神。燕赤霄的残魂，在此刻展露出了他最原始、最狰狞的形态。

“蠢货！”

魔神开口，其声并非一人之言，而是由无数冤魂的咆哮、诅咒、哀嚎汇聚而成，震得楚牧元本就脆弱的神魂几欲撕裂。

“你以为凭那点可笑的信任就能对抗天道？你的软弱，就是他们的催命符！”

这突如其来的反噬与夺权，让灵力枯竭的楚牧元毫无抵抗之力。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疑问，整片意识便被那股狂暴的意志强行拽入对方主导的精神战场。

“我……”楚牧元的神魂虚影在血海中艰难维持着形态，他想辩驳，想说信任亦是力量。

“闭嘴！”燕赤霄的魔神之相发出一声怒吼，血海翻腾。他狞笑着，巨大的魔瞳中倒映出楚牧元渺小的身影，“你不信？好！本尊就让你亲眼看看，你的‘信任’，会换来何等可悲的下场！”

话音未落，燕赤霄施展出一种楚牧元从未接触过的精神秘术。

【绝望推演】！

楚牧元的视界被强行切换。

血海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归墟岛地底大殿破碎的景象。时间，仿佛被快进了半个时辰。

他“亲眼”看到，头顶那片由姬瑶光以性命维持的暗黄色结界——【地脉锁龙盘】，在墨清绝一道平平无奇的指风下，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，瞬间布满裂纹，轰然破碎！

紧接着，数道冰冷无情的剑光穿透而下。

姬瑶光，那个永远精于算计、冷静从容的女子，此刻七窍流血，正因地脉反噬而动弹不得。她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错愕，便被那数道剑光洞穿、撕裂、分尸。

楚牧元甚至能“闻”到，空气中那股她身上特有的兰花幽香，是如何迅速被浓郁的血腥味所覆盖。

画面再转。

地底入口处，铁鸦用同伴尸骸与自身血肉筑起的那道防线，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洁白光笼罩。没有爆炸，没有轰鸣，只有净化。尸体、碎石、连同铁鸦本人，都在那光芒中无声地消融，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。

被寄予厚望的堂姐楚灵韵，被几名正道弟子抓住，如拖拽牲畜般拖行在血泊里，脸上满是屈辱与绝望……

每一个画面都无比真实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细节与感官冲击。这不是虚假的幻象，而是基于现实逻辑，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！

“不……不！”

楚牧元的神魂在剧烈颤抖，他痛苦地嘶吼着，试图挣脱这酷刑般的“预言”，但他的意识被死死地钉在这片精神刑场之上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幻境结束，他的意识被拖回血海。

那一张张同伴惨死的面孔，如同最恶毒的烙印，深深刻入他的灵魂，让他几近崩溃。

燕赤霄的魔神之相缓缓降临在他面前，声音带着蛊惑与怜悯：“看到了吗？这一切，都还未发生。”

“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，以这满岛生灵为祭品，锻造出至凶念兵【万魂血怨幡】，墨清绝必死无疑！”

“你是要抱着你那可笑的‘守护’，和他们一起下地狱……”

魔神停顿了一下，那燃烧着血焰的巨手缓缓伸到楚牧元面前。

“还是……选择真正的力量？”

残酷的二选一，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
楚牧元的心防，在血淋淋的“现实”面前，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。他痛苦地抱住头，无法做出抉择。

看到他心神动摇，燕赤霄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容。

识海中，翻涌的血浪化作无数细密的血色触手，不再是正面压迫，而是悄无声息地，刺向了楚牧元记忆的最深处。

他要进行的，是比杀戮更可怕的游戏——记忆篡改。